禪修的兩種主在障礙是『昏沉』及『亢奮』。「昏沈」是禪修的狀態變得非常沈重、不清、混濁、呆滯,有時候行者會昏昏欲睡,並感到很沉重及缺乏明性,這就是禪修的第一種障礙。第二種障礙是「亢奮」(或掉舉),亦即行者的心太過於興奮,有太多過去的念頭,或是思緒不斷且極為強烈,以致於心無法收攝。
比較詳細地討論起來,禪修有六種困難或障礙。
第一是『欲求過多』。當行者在想:“啊,我想要快樂,我一定要快樂。我要去娛樂自己,我要去看這個或那個特定的節目”時,第一種障礙就產生了。或者,行者覺得自己應當是某種情況,或覺得深深被某種事物所吸引,這種情形本身不見得是禪修的障礙;但是,當它變得非常強烈,以致于行者的心一再地被它所盤據時,它就會妨礙禪修。例如,我們在想:“我想要擁有一棟很漂亮的房子”,然後不斷地在想像那棟房子的樣子,以及是如何建造的……等等。
第二種障礙是『具有嗔恚心』。嗔恚心就是想要傷害別人、設想如何反擊傷害自己的人、想說一些真正使人受挫的話……等等。這些念頭不一定是禪修的障礙,但是當它們變得頑強,且心時常被它所牽引,使得行者的禪修因而變得不穩定時,那麼它就成為一種障礙。
顯然,這些障礙是行者必須由內淨除的。這就是為什麼在每一座禪修開始時,我們都要先念誦<噶舉傳承祈請文>。祈請文中說道:“厭離輪迴是禪修之足。”“厭離”的藏文是“賢洛(克)(shen lok)”,意思是“轉身離棄貪欲”或“棄欲求及貪欲於不顧”。如果行者想要奠定禪修的基礎,那麼,他就必須離棄盤占自心的貪欲。
有些人一聽到“賢洛(克)”(通常帶有對輪迴的厭惡感)這個觀念時,就以為佛教徒必須穿著破舊的衣服、吃粗糙簡單的食物、住在破爛的屋子裡,並選擇到窮鄉僻壤之地生活。
事實上,身為佛教徒並不意味著穿破衣服、吃粗劣的食物……等等。這意味沒有強烈的貪欲及“我真的必須擁有那樣東西,沒有它我就活不下去”、“我有權利擁有它,沒有它的生活是不合理的”的想法。這也表示沒有“這對我太重要了,我不能把它給別人,因為它對我的意義太大了”的想法。
當欲望如此強烈時,它便成為修行的一種障礙。“賢洛(克)”或“厭離輪迴”的原義是“離棄貪欲”,它的意思是擺脫那些欲望和執著,因為它們是使我們放不下、離不開的障礙。佛陀說過:若沒有貪欲,擁有千層的大屋也沒有什麼不對;若持有貪欲,縱使是對一間破舊的小泥屋的執著也必須放棄。若沒有貪欲,擁有千兩的黃金也沒有什麼不對;若持有貪欲,縱使是對一文不值的東西的執著也必須放棄。
所以,重點不在於外物本身或它們的價值,而是我們對這些外物的貪執及態度。
第三種禪修的障礙是『昏沉』;行者的心不清明或沉濁。
第四種禪修的障礙是『昏昏入睡』;行者因為昏沉變得很嚴重而睡著了。
第五種障礙是『亢奮』(或掉舉);行者因為念頭的刺激力量而過於興奮。
第六種障礙是『追悔』;行者對已經發生的某件事情感到很遺憾,因而在禪修當中不斷地追想這件事。
這些障礙時而會在禪修中出現。當它們突然出現時,行者首先要辨認它們到底是何種障礙,然後下定決心不要被它們所支配而離棄禪修。
繼續禪修可以使行者超越這些障礙。例如,當行者對過去的某件事感到很悲傷或遺憾時,他在禪修中辨認出這種感覺的生起,因此想道:“啊,是的,今天我深深被這項遺憾所困擾,我必須以禪定的修持來克服它。”行者利用禪修來幫助自己擺脫這種不必要的追憾。如果行者懷著嗔恨,行者必須想:“是的,今天我有很多的嗔恨,我必須以禪修來超越嗔恨心,我要利用禪修幫助自己平息嗔恨心。”如果行者感覺到某一件事情有非常強烈的貪戀及執著,那時候他就想說:“今天我將要以禪修來去除這項障礙。”以這樣的方式來對治障礙禪修的煩惱,可以使行者逐漸減低這些煩惱對禪修的影響。
以上是禪修的六種主要障礙。其中最主要的是『昏沉』及『亢奮』。行者可以利用觀想的方法來克服這兩種最主要的障礙。當行者覺得非常昏沉、鈍滯、混濁及沉重時,可以思惟佛陀的功德、三寶、三摩地(samadhi)和禪定的特質……等等;也可以觀想自己心中有一個白色的光點,光點往上移到頭頂,並停留在頭頂一會兒 - 這可以幫助驅除昏沉。
當問題在於亢奮時,行者必須把心放和緩一些。行者可以思考輪迴的一切過患和痛苦,以及煩惱障所造成的一切問題;行者也可以觀想自己的心中有一個黑點,這個黑點緩緩地降落在禪坐墊中。這兩種技巧可以幫助行者克服昏沉及亢奮問題。
當我們開始學禪修時,做許多次短的禪修比做少數幾次長的禪修要好。這是很重要的!所以,試著很專注、很清新地禪修一小段時間,然後就停下來,休息一下以後,再做另一座短的禪修。
每一座禪修都很短、很敏銳、很清明,每一次的經驗都很愉快。如果我們一座禪修的時間太久,會變得疲憊,禪修所導致的疲憊,對禪修能力的開展並沒有什麼幫助及益處,這就是初學禪修要做短的修持理由之一。
此外,禪修的愉快經驗使我們很想再度禪修。如果我們體認到,禪坐一會兒便能得到清明及明晰感的益處,那麼,我們就會想要一再地禪坐,並使它更趨完美。一旦我們養成禪修的習慣,我們就可以開始逐漸地延長每一座禪修的時間,因而增加『明性的覺受』。
當我們領略到禪定的滋味,並開始瞭解禪定到底是什麼時,我們就必須增長及開展那種禪定的境界。我們必須持續不斷地開展它,從一個程度的定靜提升到更高一個程度的定靜。
有三件事情可以幫助我們做到這一點:將煩惱融入修行中、將快樂與哀傷融入修行中、將疾病融入修行中。
“將煩惱融入修行中”就是把貪執、嗔恚、愚癡、傲慢、嫉妒等煩惱轉化為善念及功德。其中,嗔恚或嗔怒是最強而有力的煩惱。當我們認為情況令人無法忍受時,我們覺得想要發脾氣、打人或對人怒吼。當我們受到嗔怒的影響時,應該試著直觀嗔怒,並且在嗔怒一生起時便試著去發掘它到底在何處:“這個嗔怒是從哪裡來的?它是從哪裡湧冒出來的?此時此刻,這個嗔怒在什麼地方?它到哪裡去了?”
如果我們直接面對它,我們無法真正握住它或抓到它。我們覺得很憤怒,但是當我們去尋找它時,我們卻找不到它在哪裡。如果我們試著停留在這種無存在性、無法觸摸(及會晤)嗔怒本身的領域之內,我們的嗔怒應該就會減低一些。藉由學習停留在嗔怒無所起、無所住、無所去的無存在性境界中,經過一段時間之後,我們就逐漸能夠將嗔怒的力量自生活完全剷除了。
我們可以用同樣的方式來處理貪欲、傲慢、嫉妒及其他所有的煩惱。每當我們去尋找煩惱的存在時,我們只能找到空性,並且經由努力地試著發掘它的本質而直接體認到這種空性。
在經乘的方法中,行者對空性的瞭解主要來自推論及研究、調查的過程而開展的,依據的是邏輯、線索及精密的思考。最後,他根據諸如我們之前所談論到的長短問題的探究方式,得到“煩惱是空性的”的結論。經乘的行者透過這類的練習而使空性顯現。
金剛乘的方法則比較活潑、直接及實際。例如,當嗔怒升起時,嗔怒確實在那兒,當時,它非常強而有力。與其去分析及剖思它,不如直接面對它,並試圖發現:“你在哪裡?你從哪裡來的?”行者不去思考它而直接觀照它,結果,他只找到空性,而且很自然地體認到嗔怒的空性。這種處理情緒及煩惱的方式,往往記述於大成就者的證道歌(梵文“杜哈dohas”)中。這些證道歌敘述嗔怒能夠變得多麼強烈及尖銳,同時也告訴行者如何利用嗔怒來瞭解空性;因為當行者直觀這種強烈及尖銳的嗔怒時,他自然會經驗到空性。
金剛乘直接體認的方式及經乘推論的方式,第三世 噶瑪巴讓冏多傑 在《大手印祈請文》裡都有所敘述:事物之真相無法訴諸於存在。所以,他說煩惱或甚至心本身都不存在。當我們去尋找他們,它們永遠都無法找到它們的存在。接著,他又說:縱使佛陀亦無法見到任何事物之真實存在性。
所以,這並不是存在或不存在的問題,因為縱使佛陀也看不到它的存在。另一方面,我們也無法說它是完全虛無的或不存在,因為所有的這一切事物構成輪迴(不清淨層面)及涅盤(清淨層面)的基礎。我們是在輪迴或涅盤之中取決於我們的心。因此,在這個祈請文的下一句裡,他說道:這並不是不存在,因為輪迴及涅盤的基礎存在於其中。
我們或許會認為,事物既不存在也不是不存在,那豈不是有些矛盾嗎?不,這並沒有矛盾,因為事物是介於其中的,是輪迴及涅盤的融合,既不是存在的極端,也不是完全虛無的另一極端。所以,下一句是:這並不是矛盾。這是融合,是中觀。
祈請文的最後一句是:願超越任何極端之悟境 - 偏在之本質,一切事物之本質 - 能彰顯。
超越任何極端表示超越“四種極端”或“四種偏見”及“八種知識障礙”。當我們開始談論不存在及非不存在時,或許會顯得有些奇怪,因為這並不容易理解。但是,就實際的修持而言,當我們開始禪修時,這些文字的全部意義會開始顯示出來,因為當我們發現事物的本質時,這些文字的真諦及意義就會變得很清晰。
其實,開始『定靜』及『內證力』就是觀見事物的「如如真相」。有時候,我們的禪修進行得很好,因此我們會想道:“啊,我現在真的得到要領了,我終於成為一位真的很好的禪修者、一位很好的修行者了。”有時候,禪修進行得很差,我們就想說:“唉,沒有希望了。我已經完全失去禪修的技巧了。”這兩種態度都只是心的投射而已。不論我們覺得自己禪修得很好或很差,事物的究竟本質並沒有因此受到任何影響,它永遠都保持不變。我們不要被禪修覺受的“好”或“壞”所支配,只要繼續禪修下去。不論我們的覺受如何,我們都依然繼續下去。
結語: 我極力勸請大家,將瞭解這些法教所累積的功德,毫無私心地悉數回向給所有的眾生,願所有的眾生都能得到圓滿的證悟。
摘錄自 創古仁波切《三乘佛法心要》
創古仁波切 簡介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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